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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25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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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(下)

王文娜陷入了回憶,她垂下睫毛,眼睛有點微微濕潤,調整了好一會兒才向谷子娓娓道來。

“你們調查紅雲姐的案子,一定知道她過得很苦,其實 2011 年左右,她的身體就已經不大好了,說是子宮方面的疾病?她從來不和我們說這些,只是不斷地吃藥。但她也有過一段好日子的,那時候,就是她”,王文娜指了指普萊,“她來過店裏幾次,都是紅雲接待的。”

“等等,你說普萊是客人?”

王文娜點點頭。

“不知道為什麽,普萊一開始就對她很好,噓寒問暖,送衣服送藥,還給她換了手機。那段時間紅雲的身體好了很多,她的眼睛都在發亮,就像......就像過年要殺的豬突然知道主人家又不殺了。我們也不好問什麽具體的細節,但她要真能抓住機會離開那條街,姐妹們也高興。那樣的苦海,能走一個算一個,對吧?但後來,就是在她死之前幾個月,普萊突然就不再來了。她再不來,紅雲眼睛裏的火就熄了。我問過她一次為什麽,她說跟著普萊沒有奔頭,要換個男人。可我知道肯定不是這樣的,她們應該是在什麽問題上沒有達成一致......”

往事荏苒,王文娜想到的應該不止羅紅雲和普萊,也想到了自己。谷子拍拍她的肩膀,心裏卻在盤算:

陳河與李依依三番幾次勒索,南山都沒有追究,她以為是南山心虛,查到這裏才發現,在羅紅雲這件事上,與其說是保守自己的秘密,她和普萊更像是在保管一個共同的秘密。兩個人在對羅紅雲的陳述上,就像對好了一個標準答案。人和人的個體差異是很大的,不可能如此一致。

現在王文娜證實普萊是羅紅雲曾經的戀人,莫非南山搶的不僅是客戶,還有普萊?如果是這個關系,普萊看到南山的書不自在,應該是對羅紅雲尚有餘情,所以得知南山把羅紅雲的死狀寫在書裏,引發了普萊的不滿。

那也就是說,現在她們之間已經有裂痕了。這是一個好機會。如果能找個辦法讓她們不得不見面,那一定能得到更多的訊息。

怎麽樣才能把兩個人湊在一起對質呢?

華姐回家以後狀態好多了,兩人也不得不討論接下來如何應對。

李依依的控告沒有具體指向,也沒有證據,挨個錄完口供之後,派出所似乎沒有繼續深查。現在可以確定警察完全沒有觸及到劉志的事情,在這一點上,姐妹倆都會閉緊嘴巴。華姐需要做的就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正常生活,南山卻沒那麽輕松,她得弄清楚麥子的心意才行。

打了幾個電話麥子都沒有接,微信也沒有回,南山心裏有一種隱隱的不安。她決定先去把付玉玢的事解決了。

天氣愈發冷了,南山裹得嚴嚴實實來到付玉玢家樓下,正準備按門鈴,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她急忙往後走,走到快遞櫃旁,拉緊帽子彎著腰假裝要取快遞。

來人是麥子。

怎麽會是麥子,怎麽能是麥子?

她沒心思再去找付玉玢了,而是緊緊跟在麥子後面。麥子返回租住的地方,讓出租車等著,在屋裏停留了一會兒,帶著一個大包返回,南山再度跟上去,卻看到麥子來到了醫院。

華姐已經出院回家了,她能找的人只有李依依。南山心裏忐忑急了,她隔了好一會才悄悄上樓,剛出電梯就看到幾個護士在門口十分慌張,麥子則提著那個大包包呆楞在病房門口。

南山大步朝前走去,看到李依依拿著半截玻璃杯對著脖子,她站到麥子身邊,摸了一下她的肩膀,麥子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南山,神情慌張。

“我們會讓你出院的,但是你要辦手續,知道嗎?辦了手續才能走,不是不讓你走,你冷靜一點。”

“我沒有錢,你們肯定不會讓我走的!”

一位醫生和幾名保安聞訊趕來,李依依情緒十分激動,誰說都不聽,也不讓靠近。

“通知派出所了嗎?”

“通知了。周醫生,這可怎麽辦呀?”

周醫生慢慢靠近李依依,“小妹妹,你聽叔叔說。現在不是不放你走,是你傷還沒好,血壓也很高,走了很危險,知道嗎?你有話可以慢慢講,你看我們護士都嚇壞了,慢慢溝通嘛,好不好?”

李依依完全不聽勸告,她頂著自己的動脈,慢慢往病房門口挪,醫護不敢攔,她一路走到了門口,看到南山和麥子,呆楞了片刻,隨後把玻璃杯握得更緊了。“你來幹什麽!不是說不追究嗎?你騙我是不是?”

麥子把包緩緩打開,“我們給你送換洗衣服來的。你看,還有衛生巾,牙線,眼罩,耳塞。我們不追究你,就是給你送點東西來。”

南山有點意外,但也沒有表現出來異樣。這時民警也趕來了,看到民警,李依依的情緒又激動起來。“我不要這些東西,放我走。”

人越聚越多,把李依依圍在中間,氣氛愈發緊張起來。她沒有去處了。她的皮膚看起來更松弛了,臉上的淤青還沒有褪盡,稀疏的頭發,矮小的身子裝在寬大的病號服裏,像魔戒裏的咕嚕,眼神裏滿是驚恐與緊張。

派出所小朱大概了解了一下情由,從手機裏調出來一張文件,小心地展示給她看,“人家達成諒解了,你說的殺人我們也落實了,沒有的事,知道不?我們也不會抓你,你冷靜一點。”

李依依突然哭了。這是南山第一次看到李依依哭。“你以為我想這樣過日子嗎,生了我又不管我,我甚至沒有要求他們給我治病,我只求一口飯吃,很難嗎?有人管過我嗎?沒有!人人都罵我白眼狼不知道感恩,可他們又有誰是真心對我好的?你們這些虛偽的人”,她指了一圈醫護和其他病人及家屬,“你們以為我聽不到,就說那些難聽的話,你們要遭報應的!讓我不要這樣做,不要那樣做,誰給你們的正確性?難道因為你們人多,就能代表正確了嗎?”

她緩緩蹲下,最後幹脆坐在地上。看得出來,一開始她只是想用這招逃跑,現在說著說著,卻是真的動了輕生的念頭了。

小朱一邊讓保安疏散人群,一邊蹲在她對面做思想工作,“我知道你的想法,但是李依依,天道酬勤,你這麽年輕,又懂技術,踏實勤奮一定能過上平靜的日子,但前提是你自己不要鉆牛角尖。別人不追究你,這事兒就算過去了,明不明白,知錯就改繼續往前走就行了,人家也沒有惡意,天氣冷了,來給你送兩件衣服對吧。至於你說那些人,你都不認識他們,他們算個鳥,重要的是我們自己要看得起自己,自己要行得正坐得端。你今天放棄了是很容易,那你之前堅持那麽久,又是堅持什麽呢?那麽多苦都吃了,今天放棄不是太可惜了嗎?”

她默默地聽著,情緒看起來有點動搖,女民警從背後出其不意控制住她,奪下了玻璃杯。

麥子嚇得不輕,在樓下緩了很久才緩過來。兩人之間氣氛很微妙,各自拿著紙杯咖啡,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。

“我去找付玉玢了”,麥子憋不住了,“我警告他不要再來,否則不會放過他。”南山當然知道不是這麽回事,麥子沒什麽威懾力,付玉玢怎麽可能會聽她的。她知道麥子去找付玉玢無非就是想求證什麽,但不管她聽到了什麽回答,恐怕她們之間也是很難回到從前了。

她不想讓氣氛尷尬,指了指衣物,“你怕李依依再折騰嗎?”

“那倒不是,我聽說你和華姐達成諒解了,就知道她沒有真的對你造成威脅。”

“那你......”

“就是純粹看她可憐。可恨,也可憐。”說完看著南山的反應。

南山不再說話了,小口小口啜著咖啡。

看到南山的冷漠,麥子眼裏有一絲失望,她喝完了自己的咖啡,把杯子捏成一個紙團,“我一會兒就要回工地去了。3 點 15 的班車。哦對了,我把我那裏房子退了,以後可能不會再經常回來......”

南山點點頭,啥也沒說,“我知道你和華姐是為了我好。我什麽也不會說的。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......十一,你能停手嗎?不管是什麽,都不要再做了。可以嗎?”她的語氣陌生,又是十分懇切。

南山有點難受,點點頭。麥子笑了一下,摸了一下她的手,轉身離開。

她明白,麥子這次走掉,可能就是真的走掉了。

南山突然往回跑,跑到打車點匆忙攔車回家,鞋都沒脫,直接進書房把那盆付玉玢送的已經長高了的波士頓蕨包裝好,抱在懷裏又趕去車站,15:15 的車已經駛出了出站口,南山抱著盆栽跑在前面攔住車,司機氣急了,罵了好幾句難聽的,南山沒有管,她看到麥子了,央求司機把門打開,把盆栽拿給麥子,“留個念想吧。”

麥子癟癟嘴,像是有點想哭,緊緊抱著盆栽。南山沒作過多停留,下車走了。

她靠在出租車的玻璃上,不知該往何處去。華姐那裏還能算是家嗎?望著窗外的人來人往,還有那些推著小推車烤餌塊、烤洋芋的人們,她想到搬來昆明的那一天,沒有錢吃飯,當時就是買了一個光餌塊,沒加火腿腸也沒加配菜,靠那個餌塊撐了一天。她又想到從北京領獎回來那一天,三個女孩手挽手走在路上,旁若無人地唱歌,那時候多快樂啊,以為是新生活的開端,以為每個人都能幸福,以為能重建秩序,以為過去永不會再重來。

現在這樣到底算幸福?還是算不幸福呢?

她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了,搓了一下鼻子。

貓兒還在等著自己回去,眼下事情似乎都解決了,或許是時候準備迎接新年了吧,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元旦了,去海邊躲躲寒潮,應該不會出錯。

手機叮叮響了兩聲,南山面無表情地掏出來,是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,發來了一條短信:“周五下午兩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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